运河拾韵十三岁的暑假一

摄影:王辉

十三岁的暑假

文/胡军英

童年的梦是一条五彩缤纷的河,它五颜六色泛着斑斓。由于我们生长在贫瘠的时代,梦儿缺少了色彩……

儿时,我总感觉日子过得太慢,生活的路太遥远。总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,挣脱父母的羁绊,自己挣钱,穿漂亮的新衣,做随心所欲的快乐人生…...

人生如梦,岁月如歌,不经意间,竟已走近甲子年了。蓦然回首,却发现童年的童真、童趣仿佛仍在眼前。往事,竟是流淌在心底的一支最想吟唱的儿歌。

在我生命之舟划过十三岁的这年暑假,出现了我初涉人生的几个第一,也留下了许多铭刻终身的唯一,是我吟唱儿歌的高音区,音色不圆润,发着颤音。

那年的暑假发生了两件大事,一是我掉入滓泥沟里,差点丧了命;另一件是我差一点被“鬼”捉去。这两件事,是我欢快童年回忆里,荡漾出层层涟漪中最独特的两道亮波。它不美妙,也不绚丽,缺少了童稚的欢笑和天真,多了几分生活的磨砺和酸涩。

(一)

一九七七年,我十三岁,初中一年级。夏天到了,蝶飞蝉叫。假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日子。那个年代的孩子最大的欢乐是无忧无虑,一起跳皮筋,踢踺子,抽陀螺,爬墙上树,舞刀弄棍,藏老猫猫,老鹰抓小鸡……玩得随心所欲肆无忌惮,玩的乐不思蜀狂野开心……

那年放假的第二天晚上,我和妹妹们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暑假怎么过的时候,父亲回来了,他一脸的笑容。父亲在家是严肃有余,活泼不足,平时总绷着一副威严的面孔。小时候,我们兄妹四个很怕父亲,看见他都诚惶诚恐的,生怕一不留意说错话、做错事,挨他的训。难得看见父亲有这样的开心笑容,我们忙围着父亲寻问原因。父亲告诉我:军英,明天你去大黄山药厂勤工俭学。

勤工俭学是当时一个比较流行的名词,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利用放假期间去打工,挣的钱是为了交学费,即为勤工俭学。

我一听异常兴奋,又有点忐忑不安。兴奋是可以离开家,又可以挣钱;不安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,也不知道这个大黄山药厂在什么地方,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明天早上就出发。
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父亲就骑着自行车,带着我和行李来到了他的单位。一辆大型东风50拖拉机正在门口等候着我们,车上装了满满如山的药箱子。我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这么远的门,父亲要亲自送我去药厂。我们爬上拖拉机,小心翼翼地坐在高高的药箱垛上,拖拉机载着我们向药厂出发了。

那时,徐州的马路特别窄,我们开到徐州烟厂那条路上时,正值上班高峰期,道路异常拥挤。但拖拉机却如一条游鱼,在人群中穿梭自如,游来游去。

我坐在“高耸入云”的药箱子上吓得胆战心惊,哪有心情去欣赏蓝天白云,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,生怕撞了这个,碰了那个。生平第一次佩服一个人,就是这个拖拉机司机,佩服他高超娴熟的车技。

我是第一次坐这么高的拖拉机,根本没有新鲜兴奋感,全是揪心害怕。主要是药箱子堆的太高,坐在上面就象挂在半空中没有根底,还一个劲地摇头摆尾的乱甩。拖拉机头往东去,后面挂厢却甩到了西面。

我每被甩一次,心都突地悬在半空中,双手紧紧地拽着栓药箱子的绳子,吓的大气都不敢喘,生怕被甩掉出去。我偷偷地侧眼看了一眼父亲,只见他正襟危坐,想必心也是悬着的。

好容易开了近一个小时的平坦道路,悬着的心才稍微松了口气。可拖拉机又开始进入乡间的泥泞小道了。乡间小道坑坑洼洼凹凸不平,拖拉机颠簸的更加厉害。

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散了,刚刚放松的心儿竟比刚才揪的更紧了。摇荡在高高药箱子垛上的我,吓的是魂飞胆破,一身的冷汗,心随着拖拉机的颠簸而起伏,一会是高高抛起,一会又跌入谷地。

终于熬到药厂了,我的一颗心才放回肚里。我这辈子唯一坐过这一次拖拉机,竟是“高耸云端”得让人失魂落魄,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。

摄影:王辉

父亲扶我下拖拉机时,我手脚冰凉,浑身冷汗。父亲告诉我这个司机是刚复员的军人,原来是给师长开小车的。怪不得技术这么高啊,我又有点替他可惜一个给师长开小车的人,居然开起了拖拉机。

哎,总比去看大门或扛药箱子强吧,在当时开拖拉机也是很吃香的,是技术工种,况且是大型50零拖拉机。乡镇卫生院来进药,大多是拉平车,条件好的才开个手扶拖拉机。

当时进医药公司的人员名额是相当困难的,属于国营全民单位。这个拖拉机司机日后成为乡党委书记,后又开了大公司,现在是资产多少个亿的私企大老板了,这是后话。

大黄山药厂的全称是铜山县制药厂,坐落在大黄山人民公社北四五公里处,北面紧靠碧波荡漾的古运河,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中,药厂格外醒目。

进入药厂大院,新落成的三层办公大楼坐北朝南气派漂亮。东面一排是食堂和女工宿舍,后面是男工宿舍,南面是高大宽敞的药品仓库,西面是传达室和厕所。药厂建厂不到一年,整个厂子十分整洁静谧,仿若世外桃源一般。看到我们的到来,药厂厂长、书记热情地迎上来,与父亲寒暄握手。比我们先到一会的还有父亲公司的财务科长和他的两个女儿。

财务科长的二个女儿,竟是同一年人,大的是六二年一月,小的是十二月,比我大一岁,我喊她俩姐姐。大姐姐又高又胖,二姐姐又矮又瘦,姐妹俩反差很大,对比性强,脸庞却长的很像,都是大眼睛、双眼皮、白皮肤、瘦长脸。

父亲帮助我们安顿好,厂长书记极力挽留他们吃饭,他们婉言谢绝回去了。

那时候,药厂只生产大输液一个系列品种,产品全部由医药公司包销。计划经济时期,都是这样的经营模式。

当时医药公司非常受吃香,所有抗生素都要按计划审批,青霉素、链霉素、土霉素等药品非常紧俏,各乡镇卫生院都希望医药公司多批一些抗生素。药厂需要的旧盐水瓶,由乡镇卫生院来医药公司进货捎来,攒够一定的数量,医药公司再给药厂送去。报到那天乘坐的就是去给药厂送旧盐水瓶的拖拉机。放暑假了,药厂极力邀请我父亲和财务科长的孩子去他们厂勤工俭学。那时候,能找到这么轻松的临时工干,特别是短期打工,大家真是喜出望外。

下午,厂长带着我们三个小孩到办公楼二楼最西边的一个操作间里,安排我们洗刷回收来的输液瓶瓶盖。过去用的盐水等玻璃输液瓶,都是回收反复使用的,这样节省成本。

当时一个新盐水瓶大概要四毛钱,而回收一个旧的才一毛钱,加上人工洗刷的费用,也就是一毛五分钱左右,这样能节省很多成本。

我们的师傅姓吴,是一位身材苗条、皮肤白皙、椭圆脸、大眼睛、双眼皮的高个子漂亮姐姐。这个是新建的厂子,除了领导干部,职工大都在二十岁左右。男的多,女的少,女孩子长的都很标致。

由于这个单位是国营大集体,所以人员也都很有背景,毕竟那个年代找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吴姐告诉我们每天回收来的输液瓶,由上道工序的人员,把瓶子和橡胶瓶盖分开,然后分别送到我们这里和下个车间。我们的任务就是把瓶盖刷干净。

每天早上,进工作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戴白工作帽。万一头发落在水里,那问题就大了。我们这里是全厂管理最松懈的部门,生产车间和化验室非常严格,要先消毒,戴口罩,穿卫生服,衣帽整齐才能进去。

我们戴好帽子,接着把一大筐瓶盖倒在一个大白盆里,然后把自来水管放在盆上,让水自然流动。我们四个人搬着小板凳,围坐在大白盆一圈,开始刷瓶盖。先用小毛刷把盐水瓶盖从里到外刷洗一遍,再搁自来水管下冲一下,放进旁边的一个装满蒸馏水的大桶里。

蒸馏水是消毒水,后面捞起瓶盖再烘干等都是下道工序的人干了,我们只管刷瓶盖。活十分轻巧,也很干净,我们干的非常愉快。

吴姐说话慢条斯理的,但不间断,象个老婆婆似的。她告诉我们这个厂的建厂经过、人员的组成结构,这些我们都不爱听,只喜欢听她讲的故事。她讲的大多是老人们常讲的妖魔鬼怪故事。

她也经常问我们的情况,我们象三只小鸟在歌唱,争先恐后地发言。我经常给她们讲小时候去过的地方,她们都听的津津有味,常常羡慕我这么小年纪就去过那么多地方,可谓是见多识广。

这到是真的,吴姐虽然比我们大,可最远只到过徐州府,连火车也没有坐过,这点有些相形见绌。我们讲着故事,刷着瓶盖,水在手下流淌,就象欢畅的心情一样跳跃,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。

摄影:王辉

她们姊妹俩也没有出过徐州,只能讲些家长里短的小事。她们姊妹六个,六朵金花,下面还有四个妹妹。姐妹俩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闹别扭,争执不休。意见不统一时,两人就互相用盆里的水泼对方。

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我俩也经常给弄的一脸、一身的水。这时,吴姐就说上她俩几句,战争暂时平息。有时,姊妹俩好几天不说话。可晚上她俩睡一个床,你嫌我挤你,我嫌你占的地方多,互不相让,少不了争吵。

有天晚上睡觉姐妹俩又吵架了,都跑出去了,半夜也没有回来。厂长忙带人四处寻找,惟恐有什么闪失,不好向大人交代。

其实,在那挥汗如雨的七月,宿舍连个电风扇也没有,酷暑难耐,两个人睡一张床肯定是很难受。有时,天热的实在睡不着觉,我们就到院子里去看着浩瀚的天空,数着闪烁的星星,听着大人们聊天,到也十分惬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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